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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霜降

霜降,是秋天的最后一抹绚烂。在二十四节气里,霜降是秋分的第二个小兄弟。它和寒露一起,站秋天的最后的岗。

按照古人的思想方法,秋分是阴气和阳气均衡的时间点,所以这一天白昼和黑夜一般长。秋分以后阴气一天盛于一天,这份秋气,最后至霜降而止。

在古人排出的七十二候中,霜降有三候:初候豺乃祭兽,二候草木黄落,三候蛰虫咸俯于内。“豺乃祭兽”描述的是古人想象中走兽的祭祀,其意悠古已不可得。


有人讲是动物将狩猎所得排放陈列以祭天,细想是不通的。第二候草木黄落,说的是老杜诗中“无边落木萧萧下”的那份飘零。霜降是《礼记·月令》所称的“寒气总至”,是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所称的“九月中,气肃而凝,露结为霜矣”。

谚语说:“寒露不算冷,霜降变了天。”作为秋天最后一个中气,霜降位处九月中。

秋天的三个中气,处暑、秋分、霜降,合成一个季节转换的过程。处暑的处,是杀是处死。处暑是结束暑热仅有的残余,这还是秋季的前半段,而秋分是秋季走进后半段的转折点。到了霜降,则时已深秋。到了这个节气,秋已很深,人们称之为“暮秋”、“残秋”、“晚秋”。霜降来时,秋风瑟瑟,寒气逼人,大自然真到了草木摇落的季节。

霜降第三候是“蛰虫咸俯于内”,指各种虫都进入冬眠,是万物即将进入休眠的萧瑟景象。

二十四节气中,霜降是秋天最后一个节气。秋天的六个节气中,以水气的变化为标志的有三个,秋分前的白露,秋分后的寒露,还有后面这个霜降。白露和寒露以秋分为界。白露是秋意渐浓,而寒露是秋气已经成为主旋律,寒气凝结。等到了霜降,直接就是寒气成霜。

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严寒,“蛰虫咸俯在内”,各种昆虫这时纷纷开始进入蛰伏期,躲进蛹壳里、地下洞里,开始等待漫长的冬天的到来。这让我们想到惊蛰,想起万物复苏的早春,蛰伏的虫儿开始纷纷舒展腰身。惊蛰和霜降两者一始一终,正成对比。


在古人的观念里,人也是虫。古代人分生物为五虫。大体上羽虫指禽类,羽虫之属三百六十,凤凰为羽虫之长;毛虫指兽类,毛虫之属三百六十,麒麟为毛虫之长;甲虫亦称介虫,指贝类、螃蟹、龟等。甲虫之属三百六十,灵龟为甲虫之长;鳞虫指鱼类及蜥蜴、蛇等具鳞的动物,还包括有翅的昆虫,鳞虫之属三百六十,龙为鳞虫之长;还有一类是蠃虫,亦称倮虫。倮通裸,即无毛覆盖的意思,指人、蛙、蚯蚓等。倮虫之属三百六十,人为倮虫之长。

依循中国古人的思想方向,人应当顺时而生,即顺应大自然的变化而生活。所以到了霜降这个节气,人也要“咸俯在内”。这就是《礼记·月令》所说的“民力不堪。其皆入室”,从此要多在室内生活。为了防止严寒入室,这个节气还要“皆墐其户”,封闭窗户维护室内温度。

谚语说:“霜降腌白菜。立冬不使牛。”这是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准备好生活用品的时节,也是要“休百工”,即努力不在外营作的时节。为了抵御即将到来的冬寒,人们“伐薪为炭”。这个时期“伐薪为炭”,还因为秋气入百草,百草皆筋劲,遇火耐燃。

据报道,广西大新县下雷镇壮族过霜降节,有敬牛的习俗。当地的霜降节历时三天。分为“头降”(前降)、“正降”(霜降日)、“尾降”(也称“后降”,霜降后第二天)。“头降”主要是敬牛。壮族人民素有爱牛敬牛的传统。头降当天农家会为牛梳洗、挂红彩,给牛喂酒菜。给牛喂酒菜,俗称“开降餐”。

按照俗例,三天内不用牛力,让牛休息,并且禁止鞭打。节庆期间若有牛死亡,必须将其埋葬,不得食用。在中国古人的符号体系中,乾为马,坤为牛。牛是坤是大地,经过一年劳累的大地应该得到休息。霜降敬牛,和《礼记·月令》的“休百工”精神相同,可以说颇得古义。

霜降的霜是可怕的。中国古代的医生甚至认为,食用被霜打了的东西对人的身体是有伤害的,会反胃。《医心方》卷二十九“月食禁”引《养生要集》:“九月勿食被霜草,向冬发寒热及温病。”孙思邈《千金要方》卷七十九“食治”称:“九月勿食被霜瓜,向冬发寒热及温病。初食时即令人欲吐也,食竟,心内作停水,不能自消,或为反胃。”


春天的主旋律是生,秋天的主旋律是杀。深秋霜降时,要把狱中罪犯处理掉。霜降时古人还安排祭祀军旗和检阅士兵。这是一个军事大游行,古代的军旗叫“纛”,祭祀旗纛之神时,金鼓先导,军队张陈军器仪仗,雪亮的刀枪剑戟斧钺,和身着颜色鲜明盔甲的士兵队列穿街而行,名为“扬兵”。古代诸侯与贵族组织的大规模田猎也多在这个季节。

在这个万物萧然的季节,最能燃烧我们眼睛的是菊花。晋周处《风土记》载:“霜降之时,唯此草盛茂。”因此,菊花被古人称为“候时草”(《花史左编》)。菊花是秋天的花,是霜降的花。俗语“霜打菊花开”,百花中傲霜而开者唯菊花。而菊花展览也多安排在霜降。这一切似乎在告诉我们,生命永远是选择的结果。

古人讲顺天应时,按照大自然的变化在霜降后选择主要生活在室内是选择,在寒霜中傲然开出自己一片灿烂也是选择。只不过千万不要忘记的是,选择从来是需要条件的。菊花能盛开于寒秋,是因为它拥有“喜于阴而独盛于秋”的独特素质。如果拿这一点衡之百草,显然是行不通的。


作者:刘晓峰,系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


文章来源:《光明日报》2020年10月30日,原标题“霜降漫笔”

责编:林苗苗

图片来源:视觉中国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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